地下墓穴(第6/6页)

“哎呀!”肯尼迪大声嚷道,陷入了一种狂喜状态,伯格晃了晃他的灯笼,照向大理石板。“这是一个基督教的祭坛——很可能是现存最早的一个。在这个角落里刻着一个表示献祭仪式的小十字架。毫无疑问,这个圆形的空间过去曾经被用作教堂。”

“对极了,”伯格说道。“如果我有更多的时间,我非常愿意向你展示在这些墙壁上埋着的壁龛,因为这里埋着的是这座教堂的早期的教皇和主教们,还有他们的主教法冠、权杖,以及全部的宗教法典。我们去那边儿看一个吧!”

肯尼迪走了过去,眼睛紧紧盯住一个可怕的骷髅头看,骷髅头上的主教法冠已经衰朽成一条条碎片了。

“这实在是太有趣了,”他说道,他的声音传到深凹进去的穹顶之后隆隆作响。“就我个人经验所及,这是独一无二的。伯格,把灯笼拿近点儿,我想把它们全都看一遍。”

但是那个德国人溜走了,在烛光黄色的光圈儿的照射下可以看见,他现在站到了大厅的另一头儿。

“你知道在这个大厅和那个楼梯之间有多少个错误的转弯儿吗?”他问道。“超过两千个以上。毫无疑问,这是基督徒们所采取的保护措施之一。对于一个想要走出去的人来说,成功的希望是两千比一,即便是他有蜡烛;但是如果他身处黑暗,当然了,那就难如登天了。”

“我也这么想。”

“黑暗真是可怕的东西。我曾经做过一次实验。让我们再做一次!”他弯下腰伸向灯笼,立刻,就好像有一只看不见的手紧紧地捂在肯尼迪的眼睛上。他以前还从来不知道黑暗是这个样子。黑暗就好像压在他身上一样吞噬了他。那是一种坚硬的障碍物,他的身体立刻蜷曲了起来,不再前进。他伸出他的双手,想要把黑暗击退。

“够了,伯格,”他说,“让我们把蜡烛再点起来吧。”

但是他的同伴开始笑了起来,在那个圆形的房间里传来的声音就好像是从四面八方传过来一样。

“肯尼迪,我的朋友,你好像有点儿紧张。”

“快呀,你把蜡烛点起来吧!”肯尼迪不耐烦地说道。

“非常奇怪,肯尼迪,可是我无法判断你所站的方位,哪怕是通过你发出的声音。你能分辨出我在哪儿吗?”

“不能,我的四面八方好像都是你。”

“如果我手中不是拽着一根绳儿的话,我也不知道该走哪条路了。”

“不要这样。好人啊,点个亮吧,快点儿结束这场恶作剧吧。”

“好吧,肯尼迪,我了解你,这个世界上你最喜欢两样东西。一件是探险,另一件是探险中被你征服的障碍。你现在的探险就是找到走出这座地下墓穴的出口。要克服的障碍就是这无边的黑暗和两千个错误的转弯处,这会让你找到出口有点儿困难。但是你也不用着急,因为你有大量的时间去找,在你停下来喘口气儿的当口儿,我想让你想到一个人,玛丽·桑德森小姐,想想你对她做的事儿是否公正。”

“你这个魔鬼,你在说什么?”肯尼迪咆哮道。他绕着小圈子奔跑着,双手挥舞着,紧紧抓着那无边而坚实的黑暗。

“再见了,”那个嘲讽的声音说道,声音从远处传来,显示已经有段距离了。“肯尼迪,我真的不认为,即便如你自己所说的那样,你对那个女孩儿做的事儿是对的。只有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你还不知道,而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桑德森小姐过去的确是和一个又穷又笨又没前途的学生订婚了,那个学生的名字叫朱利叶斯·伯格。”

远处某个地方沙沙作响,还有双脚与石板摩擦的微弱声响,接着就是笼罩着这古老的基督教教堂的寂静——一种厚重的、让一切停滞的寂静包裹住了肯尼迪,并且把他禁闭其中,就像水包裹住一个快要淹死了的人一样。

这之后又过了两个月,全欧洲的报纸上都刊载了这样的报道:

“近年来最有趣的发现之一就是在罗马新发现的地下墓穴,该墓穴位于著名的圣卡里克斯图斯穹顶以东不远处。在最为有趣的早期基督教遗迹中,新发现的墓穴里的藏品显得异常丰富,这么重要的一处墓穴的发现,应归功于年轻的德国专家朱利叶斯·伯格博士的聪明睿智和他过人的精力,他在古罗马研究领域里迅速拔得头筹,确立了自己的权威地位。尽管他第一个公开发表了自己的发现,但事实表明,一个不那么幸运的历险者已经先于伯格博士发现了该墓穴。几个月前,那个著名的来自英国的学生肯尼迪先生,突然从他位于科尔索街的住所里消失了,有人猜想是他与最近的一桩丑闻有关联才迫使他离开了罗马。事实上,现在业已证明,他已经成为狂热迷恋考古学的牺牲品,正是这种狂热使他在还活着的学者中获得了极为尊崇的地位。在新发现的地下墓穴的中心处发现了他的遗体,从他的双脚和靴子上的印记上可以得知,显而易见,他在地下墓穴蜿蜒曲折的通道走廊里来回走动,而这些走廊对探险者来说是非常危险的。令人费解的是,就目前已发现的情况表明,这位已然逝去的绅士太过匆忙,他既没有带蜡烛也没有带火柴,就钻进了这迷宫一般的墓道里了,于是他的悲剧命运就成为了他鲁莽行为的自然结局了。更加令人感到悲痛的是,第一个宣布发现这个新地下墓穴的朱利叶斯·伯格博士正是逝者生前的密友。伯格博士如此幸运地发现了这个新地下墓穴,而这次重大发现给他带来的快乐,恰恰因为他的同志和同道中人的悲惨命运而蒙上了一层巨大的阴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