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乔治叔叔的小阳春(第3/7页)

“伯弟,我不想太麻烦你,但是请你行行好,别满嘴疯言疯语了。”

“随你喜欢。不过呢,我看你出面去跟人家谈价钱,有的你尴尬的。”

“我没打算出面。这次谈判就交给你去做。”

“我?”

“当然了。我想100镑应该足够了。不过保守起见,我会给你一张空白支票,必要的话,高一点也可以,随你把握。最重要的是,一定要帮你叔叔断了这段纠葛,代价在所不计。”

“你就这么把这事儿推给我了?”

“也是你为家里出点力的时候了。”

“等她挺胸抬头,用清澈坚毅的目光盯住我的时候,我又该如何是好?”

“别废话了。你半个小时就能赶到东达利齐区,火车很频繁。我就在这儿等你回来报告消息。”

“可,听我说!”

“伯弟,你马上给我去见那个女人。”

“可该死!”

“伯弟!”

我只好乖乖从命。

“唉,好啦,如果你非要坚持的话。”

“我坚持。”

“那,唉,这样的话,好吧。”

不知道各位有没有这种经历:跑到东达利齐区,跟某位陌生的姑娘谈判,答应给她100镑银子,条件是让她放了你家乔治叔叔。要是没有的话,那我不妨告诉大家,这可不是什么人生乐事。开车到火车站的路上,我就觉得不妙。在火车上我也觉得不妙。走上基奇纳路的时候,我还是觉得不妙。等我按响了紫藤宅门铃,一位邋遢的女仆给我开了门,领我穿过一条走廊,进了一间贴着粉红壁纸的房间时,我才觉得是大大的不妙。屋子角落摆着一架钢琴,壁炉架上放着一堆照片。除了牙医的候诊室——其实这间也颇像——就数郊区人家的客厅最叫人意志衰颓了。这类客厅里,小茶几上极有可能摆着几个鸟类标本的玻璃匣子;要说有什么能叫敏感之人产生那种心虚的感觉,那就是雷鸟之类的小东西(内脏器官一律摘除,代之以锯末子)用非难的眼神冷冷地盯着你。

这种标本匣子紫藤宅的客厅里摆了三只,保证你无论从什么视角都能看到一只。其中两个里面都是形单影只,另一个是一家三口,包括红腹灰雀先生、红腹灰雀太太和红腹灰雀小少爷,最后这位看表情明显是个小流氓,和其他几只加起来,无与伦比地打击了我的生活乐趣。

为了逃开这个小生物的怒目,我故意走到窗边,假意观察那盆叶兰。这时门开了,我闻声转过身,发现进来的人不可能是那位姑娘,那自然就是姑妈了。

“哦,哟,”我说,“早上好。”

这几个字是一个一个蹦出来的,因为我这会儿有些惊呆。我是说,这房间如此之狭小,这位女士又是如此之宽阔,我觉得有些呼吸不畅。有一种人,是不打算让人近看的,这位姑妈就是一例。身材凹凸有致,大家明白吧。我猜她当年一定是个挺标致的姑娘,虽然也是健壮型的。多年以后,等她走进我的生活的时候,她已经添了不少额外的分量。活脱脱是照片里那些80年代的歌剧演员。更别提那橘红的头发和洋红色的裙子了。

幸好她很和气,好像很欢迎伯特伦。只见她咧嘴一笑。

“您可来了!”她说。

莫名其妙。

“啊?”

“不过我觉得你现在还是别去看我侄女了。她刚睡着。”

“哦,这样的话——”

“把她叫醒怪可怜的,是吧?”

“哦,绝对。”我如释重负。

“染上流感,一整晚睡不着,白天好不容易睡着——那,叫醒怪可怜的,是吧?”

“普拉特小姐得了流感?”

“我们是这么想的,不过当然您最懂了。但咱们也不要浪费时间,既然您来了,不如帮我看看膝盖吧。”

“您的膝盖?”

我对看看膝盖这事没有意见,不过当然要看时机,还有场合。不知怎的,我觉得眼下不是时候。但她已然动起手来。

“您看这膝盖怎么样?”她掀起了七重纱。

这,咱们当然得礼貌一下。

“太好了!”我说。

“您大概不信,有时候疼得厉害呢。”

“真的?”

“那种刺痛,说来就来的。另外还有件怪事儿。”

“是什么?”我觉得松松气正好。

“我这阵子这个地方也是这么个疼法,就在脊梁骨末梢儿。”

“真的假的!”

“真的。像针扎似的,热辣辣的。我想让您瞧一瞧。”

“瞧您的脊梁骨末梢儿?”

“是啊。”

我大摇其头。我最爱找乐子,全心支持波西米亚友谊啦活跃派对气氛什么的。但是是有底线的。咱们伍斯特明白底线在哪儿。

“不行,”我严肃地说,“脊梁骨可不行。膝盖,没问题;脊梁骨,坚决不行。”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