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吉夫斯和小姑娘克莱门蒂娜(第3/7页)

“今天晚上怎么了?”

“那,我不是得去见她吗?总不能门铃一按,把小姑娘一扔就走人吧。阿加莎姑妈准跟我没完。”

伯比望着我,神色诡异,仿佛在想事情。

“说到这儿呢,伯弟,”她开口道,“我之前就想跟你说来着。我觉得,我要是你的话,就不会按门铃。”

“呃?怎么了?”

“哦,情况是这样的。听着。克莱门蒂娜呢,应该乖乖在床上睡觉的。我下午去接她的时候,她刚刚被罚。想象一下!人家过生日呢——一定非得偏要在生日当天——而且不过是因为她把冰果子露放进墨水里看它冒泡泡!”

我脚下直打跌。

“你是说,这厌恶孩子没请假偷偷出来的?”

“是,一点不错。她趁没人看见,下床溜了出来,铁了心要好好吃一顿。其实我真应该一开始就告诉你,可我不想破坏你晚上的心情啊。”

按规矩,和娇生惯养的女孩家打交道,我向来秉持慷慨的骑士精神——温文尔雅、不失亲切、言行得体。但有时候,我也忍不住出口伤人,这一次就是。

“哦?”我说。

“不过不要紧。”

“是,”我答道——如果记得不错,我这话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再妙也没有了,是吧?这种情况,无论如何也担心不起来,啊?我就带着小姑娘回去,让梅普尔顿女士透过银边眼镜打量一番,兴致勃勃地寒暄5分钟再请辞,等着这位梅普尔顿回到书桌前,把事情前后事无巨细地写封信报告给我阿加莎姑妈。至于之后的情形,我想都不敢想。我充分相信,阿加莎姑妈会打破以往的纪录。”

这位小姐啧啧两声,表示苛责。

“伯弟,别这么小题大做的。你得学会不能庸人自扰。”

“我得学,啊?”

“事情会顺利解决的。我不是说送小克莱回学校完全不费劲,还是需要动用一点小手腕的,不过特别简单,我这就教你,你听好了。首先,你得找一条结实的长绳子。”

“绳子?”

“绳子。绳子你总认识吧?”

我傲然一挺胸。

“怎么不认得,”我说,“绳子嘛。”

“不错,绳子。带好——”

“用来变戏法,讨梅普尔顿的欢心,是吗?”

语气尖酸,我知道。我这不是正在气头上吗?

“带好绳子,”伯比耐心地说,“等你走进花园,一直走到尽头,就会看见学校旁边有一座玻璃暖房。暖房里面有一堆花盆。伯弟,看见花盆,你有几成把握能认出来?”

“我对花盆再熟悉不过。要是我猜得不错,你指的是用来栽花的那些盆一样的玩意儿吧?”

“我指的就是那个。那好。你捡几只花盆抱着,绕过暖房,走到一棵大树前面。爬上树,用绳子把花盆绑好,选一根正对着暖房的树枝,把花盆摆上去,之后,把小克莱送到大门附近,退到适当的距离,一扯绳子。这样花盆就会掉下来,砸碎玻璃。学校里会有人听到响动,出来查探。趁着大门敞开,附近又没人,小克莱就能溜进去回寝室啦。”

“假设没人出来呢?”

“那你就再拿一只花盆,原样重复。”

听上去挺可靠的。

“你保证这招管用?”

“屡试不爽。我在圣莫尼加那会儿,每次被锁在外面,都是这么进去的。好了,伯弟,你确定都记清楚了?咱们再迅速过一遍,然后我可得走了。绳子。”

“绳子。”

“暖房。”

“即温室。”

“花盆。”

“花盆。”

“大树。爬上去。树枝。爬下来。一扯。碎了。然后就上床安安啦。懂了?”

“懂了。但是,”我严肃地说,“我还有一句话要说——”

“来不及了,我赶时间。写信告诉我吧,限一页纸的单面。再见啦。”

她开车走了,我目光灼灼地盯着她渐渐远去,然后才回去找吉夫斯。他正在一边教小姑娘克莱门蒂娜用手绢叠兔子。我把他拉到一旁。这会儿我心情舒畅了几分,因为我发觉,这是一个绝佳的机会,让他以此为训,摆正自己的身份,纠正错误观念,别再把自己当成府里唯一有脑筋有手腕的成员。

“吉夫斯,”我说,“你一定会很惊讶,事情出了个小岔子。”

“没有,少爷。”

“没有?”

“不错,少爷。但凡有威克姆小姐涉足——请恕我冒昧直言,我总会留心出‘岔子’。少爷或许记得,我常说,威克姆小姐虽然楚楚动人,却——”

“是是是,吉夫斯,我知道。”

“不知这一次具体是什么麻烦,少爷?”

我做了一番解释。

“这个小姑娘擅离职守。她因为往墨水里放果子露,被罚回房思过,所以按理说晚上应该待在寝室里。但是呢,她却跑出来找我,大嚼八菜套餐,吃完又跑到海洋广场,坐在大银幕前一番消遣。因此,咱们的任务是趁别人不注意把她送进校门。吉夫斯,不妨告诉你,这个小烦人精服刑的学校,正是阿加莎姑妈的老朋友梅普尔顿女士打理的那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