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吉夫斯和临头大难(第2/8页)

我向花园走去,结果碰到的第一个人不是别人,却是炳哥·利透。

我和炳哥·利透的交情几乎可以追溯到出生的时候。我们俩是同乡,生日只差了几天,之后一起念幼儿园、伊顿、牛津,成年以后都住在老好的都城里,多少次在彼此的陪伴下纵情于一流的狂欢宴。这次要命的出访着实恐怖,我觉得,要说世界上有谁能帮我解解忧,那就是炳哥·利透无疑了。

至于此君怎么会在这儿,我就想不通了。瞧,他不久之前和著名女作家罗西·M.班克斯喜结连理,上次见面的时候,他正要陪太太去美国做巡回演讲。我还清晰地记得,他为此怨声载道,因为这趟旅行意味着他要错过雅士谷赛马了。

不过蹊跷归蹊跷,的确是他不假。我迫不及待要见到这张友善的面孔,因此像寻血猎犬一样大叫一声。

“炳哥!”

他闻言转过身。老天,这面孔哪里友善了,根本是所谓的扭曲。他挥动双臂,像在打旗语。

“嘘!”他拼命嘘我,“你想毁了我吗?”

“嗯?”

“难道你没收到我拍的电报?”

“那是你拍的?”

“当然是我拍的。”

“那你怎么不署名?”

“我怎么没署名?”

“你就是没署名。我根本没看明白。”

“那,我的信你总收到了吧?”

“什么信?”

“我的信啊。”

“我才没收到什么信。”

“那准是我忘了寄了。就是想告诉你我在这儿给你表弟托马斯做家教,咱们见面的时候,你务必要装作跟我一如初见。”

“为什么?”

“因为要是你姑妈知道我是你哥们儿,准保要当场炒我的鱿鱼。”

“为什么?”

炳哥扬起眉毛。

“为什么?讲讲理,伯弟。你要是你姑妈,又深知你的为人,你会不会叫你最铁的哥们儿给你儿子做家教?”

我这脑袋瓜有点晕乎,不过总算领会了他的意思。不得不承认,他这话的确有不少硬道理。但话说回来,他还是没解开谜团所谓的症结或者说要点。

“我还以为你去了美国呢。”我说。

“喏,我没去。”

“怎么没去?”

“那你就别管了。反正我没去。”

“那你怎么又当起家教来了?”

“你别管,我自然有我的原因。我要你牢牢记住,伯弟,你得印在榆木脑袋里——决不能叫人看见咱们俩勾肩搭背的。前天你那个可恶的表弟躲在灌木丛里抽烟,被逮了个正着,害我险些工作不保,因为你姑妈说能出这种事,都怪我没看好他。要是再叫她发现我是你哥们儿,肯定要把我扫地出门,神仙也救不了我。我可不能被扫地出门。”

“为什么?”

“那你别管。”

话音刚落,他好像听见有人来了,只见他猛地跳进月桂丛,身手可谓矫健。我信步折回屋里找吉夫斯,看他对这桩怪事有什么见解。

“吉夫斯,”我返回卧室,见他正忙着帮我挂行李,“你记得那封电报吧?”

“记得,少爷。”

“是利透先生拍的。他也在这儿,给我表弟托马斯当家教。”

“果然,少爷。”

“我就不明白了。他一个自由身——我的意思你懂吧,既然是自由身,怎么会自愿跑到阿加莎姑妈的栖身之地?”

“的确蹊跷,少爷。”

“还有,一个有自由意志、全心追求享乐的人,怎么会愿意给我表弟托马斯做家教?众所周知,托马斯是个刺头儿加混世魔王。”

“的确不可能,少爷。”

“这滩浑水深得很啊,吉夫斯。”

“所言极是,少爷。”

“最可怕的还有呢。他好像觉得为了保住饭碗,必须把我当成失散多年的麻风病人。这么一来,我在这个荒凉山庄唯一像样点的好时光也没指望了。知道吗,吉夫斯,我姑妈不准我吸烟?”

“果然,少爷。”

“也不准喝酒。”

“不知是为什么,少爷?”

“因为她希望我给一个叫菲尔默的老兄留个好印象。一定有什么险恶的不可告人的原因,她不肯说。”

“很遗憾,少爷。不过据我所知,许多医生提倡戒烟戒酒,认为这是养生之道,因为这有助于血液通畅循环,避免动脉过早硬化。”

“啊,医生这么说?哼,下次你见到他们,就说他们是一群大笨蛋。”

“遵命,少爷。”

我回顾了一下自己这多灾多难的一生,可以断言,有生以来最惊心动魄的一段出访由此拉开了序幕。不必说没了饭前续命的鸡尾酒多么痛不欲生,也不必说每次想静静地抽口烟就只好屈尊躺在卧室地板上对着壁炉烟囱吹烟圈,更不必说保不定什么时候一转弯就和阿加莎姑妈打个照面让人浑身难受,更有和A·B菲尔默阁下大人一套近乎就大挫士气。没过多久,伯特伦就艰难困苦到了做梦也想不到的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