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1963~1975年 6(第3/4页)

“你凭什么摆出一副纯洁无瑕的面孔,在我面前谈论道德、谈理想?你的那些道德和理想又去哪里了?你对诺亚·汤森袖手旁观。没有采取任何措施,他一直在滥用药物,这让他对自己、对别人都非常危险,可是你还不是让他继续当了5年的医生,你那些宝贵的理想那个时候在哪里?别怪医院!他们不采取行动不能成为你的借口!你清楚得很!”

“还有那个病人,”西莉亚没有停下来的意思,“那个年轻人,怀拉兹克。真的是诺亚害死他的吗?还是你害死他的?之所以说你害死他,是因为当你可以对诺亚采取行动时,你没有做任何事,等你终于行动起来的时候,已经太晚了。你有没有想过这件事,有没有因为内疚而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觉?有没有感到自己有罪?你应该有这种感觉!你有没有想过:在这5年里,诺亚是否还害死过其他病人,而只不过你没有发现,而这些病人都是因为你的疏忽才死掉的?你听见我说的话了吗?你这个自命清高的伪君子,你倒是说呀!”

西莉亚突然不说了。她停下了,不仅是因为她已经没词了,而且还因为她从没见过安德鲁脸上显出那种痛苦的表情。她用手捂住嘴。

她吓得轻声对自己说:“天哪!我都做了些什么!”

这时,还不仅是她看见安德鲁脸上痛苦的表情,她背后发生的事更是把她吓着了。顺着他呆滞的眼光,西莉亚转过身,看见穿睡衣的两个小孩子进了他们的房间。这对夫妻在一发不可收拾的争吵中,都忘记了丽莎和布鲁斯就在隔壁的卧室里。

“妈妈!爸爸!”这是丽莎的声音,她眼泪汪汪,说不出话。

布鲁斯也泣不成声。

西莉亚伸出双臂,朝他们跑去,她自己也哭了。但是,丽莎却避过母亲,在西莉亚跑过来之前,跑到安德鲁那里去了。

“爸爸,你受伤了!”她看见鞋跟上带着血迹的鞋,叫道,“妈妈,你怎么能这样!”

安德鲁摸了摸脸,血还没有止住。到处都是血——手上,衬衫上,地板上。

布鲁斯也跑过来,和丽莎一起紧挨着父亲。西莉亚无助地看着,负疚地往后退了一步。

还是安德鲁毅然打破了僵局。

“不能这样!”他对孩子们说,“不要这样!你们一定不能偏袒一方!你们的妈妈和我都很傻。我们两人都有错,都应该感到羞愧,这件事我们大家以后慢慢谈。但是,我们还是一家人。我们大家要在一起。”

于是,他们4个激动地抱在一起,似乎再也不愿被分开。

很快,10岁的丽莎挣脱出来,去浴室拿回一条湿毛巾。她用心地擦拭着父亲的脸,清洗他脸上的血迹。

等了好久,两个孩子再次回到床上睡着了,安德鲁和西莉亚才又抱在一起。拥抱迸发出激情,他们开始做爱,持续的时间很久,疯狂的程度是他们之前从未体验过的。两人纠缠在一起,快到高潮时,西莉亚喊道:“再深一点儿!再快一点儿!”安德鲁忘掉了所有的优雅,他占有着她,蹂躏着她,把他自己一次又一次地、野蛮地、粗鲁地、深深地送进她的身体里。

好像他们之前的争吵释放出的是激情,而不是愤怒。而此刻,两人的激情也融为一体。

后来,尽管两人都筋疲力尽,却还是一直聊到深夜,第二天又接着聊。“这样的谈话,”安德鲁后来说,“我们早就需要了,可是我们俩过去都一拖再拖。”

两人都承认,对方的指责绝大部分都是实情。

“是的,”西莉亚承认,“我确实放宽了我以前的标准。不是所有的标准,也不是大多数,但是在有些标准上我确实放宽了。有时候,我确实是把良心放在口袋里了。我不以为耻、反以为荣,我想说的是,我要做回从前那个我,但是说老实话——至少在这一件事上,能不能做到从前的样子,我也没有把握。”

“我想,”安德鲁说,“这一切都跟人上了年纪有关。你觉得你更聪明,更成熟了,也的确是这样的。但是,在这个过程中你也明白:有些障碍和实际问题光靠理想主义是不能解决的,所以你就在理想上对自己降低要求了。”

“我打算做得更好一些,”西莉亚说,“真的。我保证我们在这里遇到的事会起到一些作用。”

“我想,这句话对我也适用。”安德鲁说。

刚刚,他还对西莉亚说:“你当时问我晚上是不是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觉,是不是想过怀拉兹克的死,还有可能会有的其他人的死,这真是戳到我的痛处了。如果我早点儿对诺亚采取行动,我可不可以救怀拉兹克?回答是,可以。自欺欺人地说不可以,活在幻觉中,没什么好处。现在我唯一能说的就是,没有哪个从医多年的人,在回首往事时不会感到,有某些事,他本可以做得更好,或者是他本可以挽救某个已经死了的病人的生命。当然,这种事不应该经常发生,但是一旦发生了,你最多能做的也就是希望自己能吸取教训,让学到的东西能造福其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