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第6/9页)

但他不敢这么做。

可是,他想,我也不能干坐在这儿。我有许多重担要扛,美国人总喜欢这么说。有许多工作要做。

真是进退两难。

两个中国小男孩吵吵闹闹、蹦蹦跳跳地沿小径往这边走。一群鸽子飞了起来。男孩们停住了脚步。

田芥先生对他们喊道:“喂,小家伙。”他把手伸到口袋里,“过来。”

两个小孩心存戒备地向他走来。

“这是一角硬币。”田芥先生把一枚硬币扔给他们,两个男孩立刻抢开了。“去卡尼大街看看有没有三轮车,回来告诉我。”

“等我们回来告诉你的时候,”其中一个小孩问道,“你会再给我们一毛钱吗?”

“会的,”田芥先生说,“但是要对我说实话。”

两个小孩沿小径飞奔而去。

如果还是没有,田芥先生想,那我最好找一个僻静的地方自杀算。他抓住公文包。枪还在里面,了结自己可以毫不费力。

两个孩子飞跑着回来了。“六辆!”其中一个喊道,“我数了,有六辆。”

“我数有五辆。”另外一个男孩喘着气说道。

田芥先生说:“你们确定有三轮车?你们看清楚了吗?有车夫在蹬三轮车?”

“先生,有的。”两个男孩异口同声地说道。

田芥先生给每个小孩一枚一毛硬币。两个小孩谢过田芥先生,跑开了。

回办公室去,田芥先生想。他提着公文包站起身来。又要开始礼节性的拜访,日复一日的琐碎工作。

他再次走上小径,朝人行道走去。

“三轮车。”他大声喊道。

来来往往的车流中出现了一辆三轮车。车夫在路边停下车,瘦削灰暗的脸上冒着汗珠,胸脯上下起伏。“您好,先生。”

“送我去日本时代大厦。”田芥先生命令道。他上了车,舒舒服服地坐了下来。

三轮车夫吃力地蹬着车,汇入到其他三轮车和小轿车中。

田芥先生到达日本时代大厦的时候,已经快到正午。在大厅里,他指示接线员帮他接通了楼上的拉姆齐先生。

“我是田芥。”电话接通后,田芥先生说道。

“早上好,先生。接到你的电话我终于放心了。早上没见到你,我很是担心。十点钟的时候,我打电话到你家里,你妻子说你已经离开家,不知去哪儿了。”

田芥先生问:“办公室里的遗骸血迹都清理干净了吗?”

“干干净净,不留痕迹。”

“真的一点痕迹都没有?”

“我向你保证,先生。”

田芥先生满意地挂上电话,去乘电梯。

他上了楼,进了办公室,四下搜寻了一会儿。凡他看到的地方,没有一点痕迹,正像拉姆齐保证的那样。他松了一口气。没有亲眼见到那一幕的人是不会知道这儿发生的事情的。历史已经被揉进地板上的尼龙地毯里……

拉姆齐先生在办公室里迎接他。“时代大厦上上下下都在夸你勇敢。”拉姆齐先生开口说道,“有一篇文章是这样描写的……”看到田芥先生的表情不对,他打住了。

“挑要紧的说。”田芥先生说,“寺夫木将军怎么样了?也就是曾经的矢田部先生。”

“经过周密安排,他秘密乘飞机回日本了。”

“请说一说贝恩斯先生的情况。”

“我不清楚。你不在的时候,他只来过一次,而且是悄悄来的,什么也没说。”拉姆齐先生犹豫了一下说道,“可能回德国了。”

“对他来说,去日本是最好的选择。”田芥先生像是在自言自语。无论如何,寺夫木老将军的安危才是他们真正关心的。但是这已经超出了我的能力范围,田芥先生想。我自己和我的商会全都无能为力。他们只是在利用我。当然,这也无可厚非。我是他们的——应该怎么说呢?——他们的幌子。

我是个面具,用来隐藏真实的东西。在我身后,真正的事件在秘密地进行,别人窥探不到。

田芥先生想,有时候,即便作为薄纸板挡在前面,也是很有意义的。这真是奇怪。如果我能抓住这一点,也能有所领悟。假象背后的真正目的,我们是可以探测的。经济法则告诉我们,没有什么东西是全然无用的,哪怕是假象。探测的过程是多么崇高和伟大。

艾芙莱吉恩小姐走进办公室,神情焦虑。“田芥先生。电话总台让我过来的。”

“冷静点,小姐。”田芥先生说。时间的洪流催促我们不断向前,他心想。

“先生,德国领事来了。他想和您谈谈。”她把目光转向拉姆齐先生,然后又看着田芥先生,脸色惨白。“据说他早些时候来过大厦,但是工作人员知道您——”

田芥先生手一挥,打断了她的话。“拉姆齐先生,请帮我想想德国领事叫什么名字。”